他山之石

守岁的棱角与雪的弧度

值班室的铁皮暖气片滋滋作响,我盯着玻璃上凝出的冰花出神。走廊尽头的白炽灯彻夜亮着,在瓷砖地上投出方方正正的光块,像某种无声的计时器。这是生平第一次,除夕夜的爆竹声不是从街坊四邻传来,而是隔着围墙,混着风声跌进耳朵里。

食堂铝制餐盘摞成三座银色小山时,掌勺师傅正往大铁锅里撒最后一把青蒜。雾气腾空而起的刹那,不知哪个角落传来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,混着剁馅的节奏竟成新曲。面点师傅揉面的胳膊绷出好看的弧度,面团在案板上摔打出绵密的鼓点,整间屋子都跟着发面盆微微震颤。

雪是子夜时分悄然降临的。起初只是风里夹着几粒冰碴,打在晾衣绳上叮铃作响。待众人簇拥着往院里去时,满地月光早已被碾成细碎的银箔。不知是谁先团了雪球,待我转头,漫天雪沫已裹着此起彼伏的笑声炸开。平日里总板着脸的文师傅们,此刻鼻尖沾着雪粒,正弯腰护住怀里待寄的家书;常把毛巾叠成豆腐块的小伙子,却把雪人堆成了歪脖子模样。

零点整,整片营区的灯忽然次第亮起。雪地反射的光涌进每扇方窗,把贴着福字的玻璃映成暖黄色灯笼。我摸到口袋里母亲塞的平安符,布纹早被体温熨得发软。忽然懂得,某些坚硬的棱角里其实藏着柔软的褶皱——就像此刻碎雪覆满的柏油路,分明是千万片冰晶,却铺成了通往春天的绒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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